2015年的时钟塔
此翻译仅为日语学习所用,禁止任何以营利为目的的使用。
欢迎提出关于误译、错别字、排板等的任何问题。
【译者:六条】【本文首发于澄空学园Type-Moon应援会】
【原帖地址:http://bbs.sumisora.org/read.php?tid=11061884】
【转载时请保留以上信息】
《2015年的时钟塔》
这一年的冬天,一名魔术师被发现已经身亡。虽然也是常有的事情了。
他是负责一间规模不大的研究楼的馆长,而他的尸体也正是在这栋研究楼的馆长室被发现的。死因据说是肢体被切断导致的休克死。
虽然现场情况显示这是一宗他杀案,不过从事件发生的一周前开始,都没有人造访过案发现场。于是他的死就这样因为没有嫌疑人而被处理为了自杀。
尽管令人费解,但既然身为魔术师,会有这样的结局也并不令人意外。
仿佛自杀般的他杀也好,像他杀般的自杀也好,在他们的世界里都是家常便饭。
所以参加哀悼的人们对这起事件本身没有过任何的疑问,不过到了下葬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到了不解。
因为在故人生前就已经自己预备好的墓碑上,居然刻着三个人的灵牌。
01 夏天 伦敦郊外 时钟塔十一号区
在午后耀眼的阳光下,我瞇着眼在古老的街道间穿行。
英国的气候要比日本来得干燥。由于湿气不重,就算日照再强也不会让人感到不适,也不容易出汗。
我脱下披着的外套,单手拿着地图朝着目的地进发。
砖块和石头筑造的街道。
十二世纪的建筑在这里依然保存完好,处处一派中世纪和现代交织混杂的景象。
由超过四十栋的学生宿舍(College)、数量过百的学术楼,以及为该处居民带来滋润的商业所构成的城镇。
魔术协会发祥之地,名副其实的现代魔术世界中心,魔术师们的大本营。
时隔数年,我再次踏上了这座人们带着敬意与畏惧称呼为“时钟塔”的城市。
「从这开始就是罗克斯洛特……真不愧是最弱的十一科,街上毫无造作之处啊。还真有那群赚不来钱的考古学者的风格」
时钟塔这个都市根据每一个院系、部门,城镇的建筑都会各有不同。
魔术协会把神秘学分为十二个领域,换句话说,这座城市本身就是各个院系的特色的写照。
由十二个君主(Lord)所管理的十二个院系。
十二个领域以堪称必需的全体基础(魔术全体的共通常识、地脉、大源学)作为Ⅰ,继而分别是个体基础(Ⅱ)、降灵(Ⅲ)、矿石(Ⅳ)、动物(Ⅴ)、传承(Ⅵ)、植物(Ⅶ)、天体(Ⅷ)、创造(Ⅸ)、诅咒(Ⅹ)、考古学(Ⅺ)、现代魔术论(Ⅻ),是决定魔术师生存形式的研究方针。
虽说此外还有法政作为第十三个项目向志愿当政治家的人敞开大门,但由于那并非探求神秘的学问而是用来推动社会的学问,所以不被计入十二院系之内。
大部分的魔术师都是学习全体基础(魔术全体的共通常识、类感魔术和感染魔术、地脉、大源学)约五年,然后按常规来说会进入各自家族继承下来的院系,又为了辅助和发展它而设籍于其他院系作为后备。
我在院系上属于天体。
虽然简单概括成了天体,但其中包括占星术、天体运行、神学等分支,所以很少会碰上修习课程跟自己完全相同的魔术师。
另外,每个院系宿舍区(College)的内部是十分团结的,如果外人想要踏入自己院系的院子里,从个人之间的纷争演变成院系宿舍区之间的战争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我并不曾在时钟塔里待过,所以完全没有这种地盘意识。现在就这样子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在罗克斯洛特院系宿舍区阔步前行。
这要是主流(由仿佛是从选民思想化身而成的巴托梅罗伊家所支配的个体基础)的院系宿舍区的话,我就要被私设宪兵包围了,不过这个罗克斯洛特是远离了魔术协会权力斗争的区划,因此没有这个危险。
毕竟这里是一群除了考古学不干别的,纯粹的研究者的集团。事到如今不存在会把我捉起来从各方面对我找碴的人种。
「噢,到了到了。佛劳洛斯先生的研究楼。
哎呀,比想象中要大啊。看来他找到了个财力雄厚的资助者呢」
抵达目的地后,我打量起铁栅对面耸立在丰饶的花园中的建筑来。
我原本以为会是一栋小巧玲珑的独户住宅,没想到实际居然是占地大约二百坪的巨型宅邸。在一介日本小市民的我看来就好像一座小小的城堡。
「他应该还有共事的研究者吧,要是能修建此等规模的工房的话明明会很成功的。
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
我把差点要破口而出的不吉言灵咽了回去。
门上有写着“月底前谢绝来客”的告示牌。
宅邸被高高的铁栅所围绕着。
我清了清嗓子并重新戴好眼镜,以淑女应有的优雅按下了门铃。
02 雷夫·化勒的记录
―――魔术师的一生,就是为过去效劳。
过午时分的研究室。
在堆得像山一样的测量器具和堆得像山一样的记录纸当中,雷夫·化勒今天依旧是连一秒也不愿休息,翻阅着过去的记录。
雷夫是在这座宅邸里工作的研究者。
男性。德国籍。雅利安裔。他像猫一样曲起细长的腰背,艰难而匆忙地在零乱的室内走来走去。
如今他虽然被人奚落成“研究狂(注:原文此处用的是“虫”,和后文对应)”或是“足不出户的Chairman”(注:英文原意为主席,这里应是讽刺他整天坐在椅子上),其实他曾经也作为二十岁便到达了魔术四阶梯的祭位(Fes)的神童备受瞩目。
然而在得到了祭位之后的二十年,雷夫将自己窝在十一科(罗克斯洛特),其后一直默默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馆长,今天早上也收到了区长的邀请。据说是有事商讨希望您务必出席。请问您意下如何?』
安装在研究室里的扬声器响起了娇柔的女声。
那是是雷夫的秘书兼起居照料人的声音。雷夫神经质地挠了挠脑袋,回头对着扬声器一本正经地开口道。
「还有什么意下如何不如何,没时间啊诺里琪! 外面的事情全部都给我推掉吧。我没有那种闲情逸致。能够花在私事上的时间只有当月的最后一天,从傍晚到就寝为止的四小时,你要我说多少遍才懂啊!?」
『哈啊。但是,据说这次是学园长也会大驾光临的,非常光荣的―――』
「管他的,要么你就请他吃你那些难吃死了的馅饼来赶走他! 再说了,学园长什么的不是连入学典礼也不露面的都市传说吗! 我啊,就是因为这里的极度放任主义才会留在时钟塔的! 可是那些无聊的交际居然越来越多,这不是和说好的不一样吗!」
『对此我深表赞同,不过您差不多也该意识到这就是人生了吧』
「那是对正常人而言吧! 受到世人所排斥的我有什么理由需要跟世人妥协! 总之给我推掉吧,还有尽可能地不要来干预我! 哪怕只有今天一天,接下来的十个小时也好,绝对不要!」
『明白了。我就这样传达给区长』
来自扬声器的声音的中断了。
雷夫一面唉声叹气一面解读魔道书中的记述。令人觉得神经质的是,在刚才的对话中他的双眼也不曾停止过。
「啊啊,魔术师的一生真短。要是我生下来只有一个大脑该多好」
如你所见,雷夫是彻头彻尾的研究魔术师。
仅仅在自己的理论、自己的魔术式上灌注心血。
他对于除此以外的职责……实践魔术,构筑家族和血统,作为支配阶级增大势力的魔术师不由得感到厌恶。
从雷夫看来他们是跟“普通的人类”没有太大不同的俗人。
既然要解明神秘,便断不能在其中寻求人性。
所谓魔术师就是脑子里只有魔术的生物,当中并没有富余的时间用来背负上“人生”这种重担。
比方说,如今他正在解读的魔术书。
对于魔术师而言,解读过去的魔术书并不仅仅是阅读理解。而是为了让只在该年代通用的神秘在这个时代里也能够重现出来,对其意思进行重新定义。
就好像是把一种只能在以往实现的潮流改写成现代也能通用的潮流。
假设解读这本书一页要花一个小时。在五百多页的书本上所耗费的天数就是二十多天。在研究楼里面,尚未被解读的书籍还剩下五百册。平均来说一年就是十二册。当五百册都解读完的时候便已经过了四年到五年的光阴。
不,仅仅是这样的话倒还好。仅只解读一册的话事情就更加简单了。
但是雷夫·化勒的职责并非“解读某本魔术书”,而是“解读某个大系”。必须把全部事情串连起来,将其当作相互间有着紧密连系的现象加以理解。
如果魔术书A和魔术书B当中,在某个事项上出现了相异的见解的话,就必须再次检讨A的内容。
解读的书本越多,重新定义所花费的时间便越多。而且还是天文数字一般的。
当然,让雷夫感到伤脑筋的原因并不是“解读所需要的时间太过庞大而头晕眼花”。
那是“正因为能够正确地推测全部解读完成所要花费的时间,所以才对自己寥寥无几的剩余时间感到恶心”。
「好短。太短了。我一个人的寿命根本不够用!」
魔术当中也有延缓老化或是暂时性返老还童的方法。
然而,这些方法的平均极限充其量也只有百年。就算是魔术师也无法违抗寿命。
所以他们会把愿望托付给子孙。魔术师们之所以传宗接代,完全都是为了让后人去继承“自己未能达成的宿愿”。
按照魔术世界的一般说法,一名魔术师能够潜心从事自己的研究的时间据说只到五十年为止,其后的人生则是用来培育后继者……也就是“下一个跑手”。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啊! 他们既没有那样的闲暇,又没有那样的才能,更没可能有那样的志气! 再说了,我的子孙什么的根本信不过! 我的责任只有我才能达成……!」
因此雷夫不会浪费时间。
纵然已经理解光靠自己的寿命是绝对来不及的,却依然像这样粉骨碎身地埋头苦干做研究。在第三者看来他的决心一定无比悲壮吧。以明知不可能的觉悟,明知毫无意义,却依然拼命追寻着希望的蠢货。
“啊啊,哪怕只是给我一个分身也好,那样我也能稍微过上一点有人情味儿的生活了!”
不知不觉这成为了雷夫的口头禅。然而。
“……我倒不觉得啊。你不把后事托付于人不是因为你无法信赖子孙,纯粹是你很开心,所以想要自己一个人独占才对吧?”
「――――――唔」
曾经,出现过一位如此反驳雷夫的口头禅的友人。
雷夫那毫不间断一直游走着的视线稍微缓和了起来。
说起来,如果要说自己曾经有过学生时代的话,那就只有和她同进午餐的时候了呢。
『百忙之中打搅万分抱歉,馆长。您现在有空吗?』
「什,什么啊!? 好忙啊,我可是快忙死了! 刚才也绝对没有分心!」
『哈啊。那么,有位不明所以的客人造访,我还是请她回去吧?』
「当然了。而且不明所以又是怎么回事。我连学园长都给打发了,你觉得我可能会把时间花在这个连预约都不懂,来历不明的玩意儿身上?」
『我只是保险起见来确认一下。那么就和平时一样―――』
「啊啊,等等。我也保险起见先问问。不懂得预约的野蛮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名字呢?」
『哈啊。她自称苍崎小姐,我连听都没听过,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呢。我马上就赶她出去』
「―――喂你给我等等,我这就来! 门厅,不对,请她到馆长室来! 我马上就换好衣服赶过去! 听好了,要有礼貌地招待她,再泡一壶上等红茶! 啊啊,唯独别把你做的馅饼端出来啊!」
雷夫慌张地跑进隔壁房间,穿上这几年都不曾套在身上的西装,梳理了下蓬乱的头发,用力地深呼吸一口之后走出了走廊。
他的脸上充满着与数年不见的知己重聚的紧张,还有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期待。
刚才的回想应该是上天的启示吧。
苍崎。这是对雷夫·化勒而言唯一的朋友兼知己的名字。
她受到了封印指定,成了执行部的目标,不要说是时钟塔内,就连进入英国都可能搭上性命,所以他这几年连她的音讯都没有。杰出的才能有时甚至会让自家人彼此敌对。
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没想到她居然回时钟塔了。而且还是来拜访自己!
为了避免误解,事先注释一下,雷夫不存在恋爱情感。
他纯粹只是为着拥有类似思维和技术的朋友拜访家门而高兴,对能够跟她彻夜长谈的可能性感到雀跃,而变得神采飞扬起来了而已。 恋爱情感这种奢侈的东西,他的经验甚至不足以去理解。
「有失远迎! 数年不见,你的精确度没有下降吧,苍崎小姐?
哎呀,肯定不会的,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你身上的! 欢迎光临罗克斯洛特,能再次看到你充满着理智的眼镜形象真是欣喜万分!」
雷夫草草地敲了下馆长室的门就立刻打开了房门。
每天打扫却从未用过的馆长室里,有一位不到二十五岁的女性以凛然的姿势伫立着。她一边把头转过来,一边嫌碍事似地摘掉了她最具代表性的眼镜,冲雷夫露出了笑容。
「Hi~打扰你了,馆长先生。
事出突然,我路费用完了,可以借我一点嘛?」
「居,居然是妹妹啊啊啊啊啊!!!!!」
四十岁大叔毫无成人风范地把椅子一脚踹飞。
雷夫·化勒的梦,还没等到午睡的时间便烟消云散了。
◆
苍崎小姐一身在满世界跑惯了的打扮。
简朴的衬衫和穿旧了的牛仔裤。随便地披在身后的长长黑发。
既没有衬托出女人味的化妆,也没有装饰打扮过的感觉。
然而她看起来却充满无比的女性魅力。这大概是因为她所散发出的清凉感觉和完美的身段吧。
仿佛加冕前糊里糊涂地穿着家居服就出门冒险的公主殿下。
雷夫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产生了这样的印象。
这感想在十年后的今天,纵使时光流逝也未曾改变。
「……失敬了,我居然慌得手足无措,真是不像样。
不过,那副眼镜是怎么回事。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是模仿姐姐可是要不得的啊」
「只是普通的变装啊? 我在这儿会受到各种奇怪的敌视对吧」
「是吗。原来你以为自己的打扮仅靠一副眼镜就能蒙混过去啊。还是老样子的不懂得评价自己。稍微学习一下你姐姐的典雅和细腻吧」
「你这到底是要我模仿还是不要我模仿啊」
苍崎小姐闹别扭似地撅起嘴唇。
不愧是亲生姐妹,她的举止像极了雷夫所期待的她的姐姐。
她们姐妹无论性格和生活方式都完全相反,但是在肉体方面有很多类似的部分。要是拆分成细微的部件重新组合的话,甚至能够弄出一具完全相同的造形(人体)。
「不过,你怎么来这儿了? 你知道我对你看着就烦的吧。啊啊,你那个路费花光了的理由我还是信的。因为你就是那么缺乏计划性嘛」
「跟你讨钱只是顺便的啊。嗯,其实我也很震惊。刚才在接待处听说你还活着,我都在思忖是不是哪里不对劲了」
「? 我活着有什么不对劲的?」
「对。你不是死了吗? 还写信通知我了不是吗? 因为来到了这里附近于是就顺路过来哀悼一下,才发现你还活得好好的嘛」
啊啊,又来了吗。雷夫一阵头晕。
身为馆长却几年来完全没有外出过,因此产生了这样的谣言。干脆真的变成为研究室的虫子的话,那该是多么的轻松啊。雷夫叹了一口气。
「常有的事啦,用不着次次都较真。再说了,如果我死了的话那是谁寄信给你的啊?」
「嗯。嘛,也对哈」
苍崎小姐拿起桌上的象棋子,回答道。
「你一副不敢苟同的样子嘛。好啦,那就姑且检查一下吧。也不能排除我在不知不觉间死掉了变成了亡灵。那边有一面镜子吧。怎样? 映出了我的身影吗? 你懂的,就算实际没有映照出来,从幽灵本人看来也会像是映出了一样吧?」
「啊,映出了映出了。不如说你毫无疑问是活着的,你身体很健康啊。我也放心了。顺便也明白到了这一趟真是白费劲」
「那就好了。虽然我对你只有嫌恶感,不过对你的姐姐却有著作为同伴的亲爱之情。看在你姐姐的份上,回程的车票我可以通融一下。现金可以吗?」
「晚饭钱就够啦。比起这些―――现在还在继续吗?你的解读」
对于苍崎小姐的问题,雷夫·化勒泛起一阵难以言表的滞涩感。
她从未曾对雷夫的研究表现出兴趣。
雷夫也从未认同过她的生存方式。
两者从初次见面起就是无法互相理解的关系。
然而为何,事到如今要提出这样的问题呢。
「我记得,是测量过去的研究,来着?」
「是的。和你不一样,是极其一般的考古学。
探索和调查残留下来的遗物,翻译成现代的常识。收集许多的物证,将自己认为绝对不会错的假说,构建到没有反驳余地的水准。
考古学是正确地复原来自过去的讯息,使其复苏的学问。和观测星星一样啦。在观察宇宙的宽度时,你们会利用来自过去的光来测量距离吧?」
「正好相反呢。那是因为用来知晓现在的手段,除了观察几亿光年以外的光就别无他选而已。因为以现在的技术来说,借助“以往存在的东西”会比较确实」
「嗯,那就可以了。人类不仅仅是未来就连现在也无法得知。确实的东西就只有过去。通过接收来自过去的记录,我们便能够证明“现在为何存在于此”再实行变革。你听好了,未来这种东西就像测验卷的回答栏一样。就是仅仅等待着别人把自己填上的空白啊。重要的是填写它的人,空白(未来)本身没有任何价値」
雷夫·化勒的人生,是为了填上那份空白而存在。
正确地接收来自过去的警告,使其散布在这个时代里。
让过去曾经存在的世界、定理在现代再次复刻。
这就是雷夫的研究了。那是从诞生时开始便已确信着的天命,甚至不会对它的正确性产生怀疑。
「我的研究丝毫不变地仍然继续。将确实存在的过去记录和遗留下来就是我的人生。此后的―――二十二世纪以后的未来,对我来说是怎样都无所谓的考察。
因为这种东西,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啊啊,是吗。我想起来了。所以我才跟你处不好啊。
我比起过去更倾向未来派。听说人类过去的历史什么的就好像“敲打不倒翁塔”游戏一样,就算以百年为单位直接省略过去,目的地还是差不多的嘛」
「是呀。你是眼中只有未来的天然呆。虽然你应该很受那些喜欢新事物的魔术师欢迎,但对我来说根本就是瘟神。为了未来花费自己的时间这种事情,我连考虑也不想考虑」
「就像是“把地面堆高了结果到达了太阳”
和“为了得到太阳而堆高了地面”的区别啊。
不过,不都一样是野蛮的行为吗?」
「你说知晓真理的行为是野蛮?」
「既然是把不知道的东西、看不见的东西揭发出来,那当然是野蛮吧」
也有一番道理。研究者之所以硬朗并不是因为做实验需要耐心,而是因为他们的本性顽强。
他们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理由”。这种暴力的一面和征服者相似。
「……哼。那么我没有资格作为研究者呢。因为我不一样。我敏感,也不够硬朗。也没有闲暇去考虑未来。自己的理由什么的连想都没想过。单纯是因为,不这样做就活不下去而已」
他的话承认了自己的缺点。
但是雷夫的嘴角却带着微笑。
那并非自嘲,而是对于不具人情味的自己的生存方式感到完全放心的笑容。
她愕然地望着雷夫。
「不如说,更像是乐在其中的表情啊。
的确你跟我完全相反,你的研究方针我也不感冒,不过被你用那样的表情这么一说,我也不好说什么了。本来是因为收到一封奇怪的信,担心之下跑来看了,看来我是自寻烦恼呢」
苍崎小姐把把玩着的象棋子放回桌上,正准备走出馆长室。
「什么啊,真恶心。那样的表情是怎样的表情啊?」
「我现在的表情啦。
真是的,你说的事情和想的事情是分开来的。照这样子你只要还活着就会一直站在第一线吧。毕竟我看你在研究结束前是不会死的」
「是吗。不过,说不定真是那样呢。还活着就一直都是一线这句话说得好。令人感觉还有救赎。嗯,如果真的变成那样的话,改日来给我供上一些鲜花吧。午饭的债就那样一笔勾销」
雷夫耸着肩,站在将要离开房间的她旁边向食堂走去,
「那么下次来的话给我好好把全名说出来啊。知道来客是妹妹你的话,我想不用你说我也会给你端一杯茶的」
他说出了这般,不可能发生的未来。
03 秋天 伦敦郊外 时钟塔十一号区
在正午慵懒的阳光下,我瞇着眼穿过令人怀念的街道。
我戴着浮夸的太阳眼镜和长发的假发,以简便的打份朝向目的地进发着。由于上衣放在车上了,只穿着一件衬衫的上半身不免感到一丝凉意。
虽说再过一阵子阳光就会变得刚好宜人,但是我能自由支配的时间就只有上午而已。
这次是第二次到访罗克斯洛特院系宿舍区。接下来要去见的人、将要前往的宅邸都和上一次没有不同。
那时虽然促膝畅谈了一番,这次是无法如愿了。应该供上鲜花就结束了吧。
「虽然迟到了不过也没办法啊。不如说,这已经算是来得比较早了呢。毕竟这就和逃犯回到监狱去一样」
我是在几个月前得知他死了的,那个时候,我正在忙着瞒过时钟塔的追兵远走高飞。
在确认追兵已经跟丢了我之后,我从海路偷偷登陆英国,按一口价买下了碰巧遇上的眼镜蛇跑车,在抵达罗克斯洛特前一直于高速公路上飞驰至今。顺带一提,这里和日本不一样,不会收取高速公路费用,真是高兴得不得了。
我会被时钟塔追捕,是因为我被他们讨厌了……才怪。倒不如说是因为我太受欢迎了。
用打破常规的待遇来迎接我,留在时钟塔的话就保证给我富足自由的生活。不管怎样,光是被一个城市围困住就已经算不上自由,而且这些话也根本无法信任。
因为这种缘故,我丢下时钟塔内的很多朋友,就这样开始了漂泊,然后再次回到了这座阔别数年的城市。
话虽如此,我非常喜欢院系宿舍区的氛围。
我尤其中意十一号区罗克斯洛特的氛围。如果人生有如果的话,我甚至可能会把这个区当作根据地。
「要是没有君主了的话这里也就很适合居住了,不过这是天方夜谭吧。掌控了时钟塔近千年,这可能比某些菜鸟吸血鬼还要顽强。啊,不过艾梅罗伊好像是没落了吧。毕竟听说矿石学科换了头头」
虽然魔术协会起源于两世纪的时候,但听说这座城市是在十二世纪的时候落成的。为城市的建造提供土地和资金,如今仍然提供着营运费用的,是被称为十二之魔术名门、君主(Lord)的人们。可以说他们就是管理和隐匿着现代的神秘,导致其衰退下去的魔术世界支配者。
为了方便起见,他们之上还存在著作为协会创始人的学园长,不过这位学园长也窝在了时钟塔中心部分已有多年,很少抛头露面。
魔术协会大致上分为三个学院。
伦敦的时钟塔这儿,北大西洋的移动学院·彷徨海,埃及的阿特拉斯山。
学院的规模上不论哪一个都是相同水平,不过现在,说到魔术协会的话多是指时钟塔本身。
神代的魔术才是至高无上,西历纪元以后的魔术等同于儿戏―――像这样跟时钟塔处于冷战状态的彷徨海。
根本和外界毫无交流,据说连光线也溜不出去的“活地狱”,巨人之地窖阿特拉斯院。
隶属于以上两个学院就等同于被时代所淘汰。
谁都不会自愿想要成为过去的遗物。结果,西欧圈的魔术师们九成都加入了时钟塔。
这个势力差距无论如何都不会逆转。如果时钟塔真的有一天不再是魔术世界的中心,那一天一定是这颗星球上的魔术世界的终结吧。
而这个时钟塔在最近数个世纪里,也因为君主们的理念分歧而分为两个势力,据说相距于内讧仅一步之遥。
「嘛,只是换了头头的话我倒是没啥意见。不管怎么说,这儿对于研究者来说可是理想中的环境嘛」
相较于落伍的彷徨海,这里充满着崭新的学说。对我而言至今仍然是塞满了浪漫与神秘的宝箱。
虽然笼统地说是魔术协会,其印象则是各人不同。
从并不隶属于协会的自由魔术师看来是日夜埋头于内部斗争的权威集团,
从幻想着将来的未来魔术师看来是实现研究和发迹的令人向往的学问都市,
从日夜埋头做研究的老前辈看来却只是能够共用设施,相当省事的,毫不希奇的日常。
「哦,到了到了。佛劳洛斯先生的研究楼。还是跟以往一样,一片精心修整过的好花园呢……啊,咦? 精心修整过……?」
换言之,还有人在居住……?
门上有写着“月底前谢绝来客”的告示牌。
宅邸被高高的铁栅所围绕着。
我将拿着的皮包抛到铁栅的对面,用华丽的跨步降落在宅邸的院子里。
04 雷诺尔·古辛的记录
―――魔术师的一生,就是向未来完成职责。
上午凉快的研究室。
雷诺尔·古辛今天依旧是随心所欲地消磨时间,吹着胜利的口哨归来了。
放着笔记本电脑的桌子,塞满啤酒的冰箱,当作床来使用的大型沙发。房间里只有这些东西。这份简朴与其说是研究室更让人联想到毫无生活气息的样板房。
雷诺尔是在这座宅邸里工作的研究者。
男性。德国籍。雅利安裔。身材瘦削而高挑,他的各种举止都令人觉得粗野。
也有人因为他那野性的表情和言行,把他错认为研究楼的警卫。
这也在情理之中,总之雷诺尔就是个好战而具行动力的魔术师。
当听说西边有人构思出了新的魔术理论,便会赶过去向策划者提出比试。
当听说东边有新的地脉变动,又会赶过去为了它的使用权而挑起战争。
“你们配不上这些资源。”
他用这一句话把别人的成果都掠夺过去,所以在时钟塔里被人诽谤成了利权黑手党啦拜金魔术师之类的。
这些完全都是误解,雷诺尔的真正目的在于其他事情上,这点难以得到别人所理解。
实际上,为何破坏他人的赚钱大计,并合法地将它变成自己的东西会这么令人愉快,雷诺尔自己也无法说明。他甚至确信自己到死都不会明白个中的理由。
「倒不如说,只要有着未来的话那样就好了。保护传统啦维持现状啦这些蠢事谁干得下去啊。明明钱这种东西就该用来赌在未来上的」
一面谩骂一面打开冰箱,伸手抓住啤酒瓶,尽情地一口喝光了。
作为干了一整晚粗活的报酬虽然微薄了点,但他觉得这就是十足的消费了。对他而言花费于“现在”的成本越便宜越好。
他贪图金钱,在外面挥金如土,然而用在自己身上的金额(浪费)几乎为零。
大业已成的魔术师差不多都是些奇人异士,而雷诺尔·古辛也是其中之一。
尽管他是一位勤勉的魔术师,在私生活上却完全是个放纵驰荡的青年。
被人当成流氓望之生畏也是当然的事,因此他虽然有很多的生意伙伴却连朋友都没一个。
「不,我又不需要。我又不是孤身一人。再说了,根本没人让我想要和他交朋―――」
不,有过啊―――在扫兴的房间里,雷诺尔订正道。
曾经有一个对他的毕生事业感兴趣并且表示理解的怪人。
是极东岛国的魔术师。
屡屡指摘人类的恶性,心底里却对人性信任到底的烂好人。
他的记忆中,确实存在某个敢只提着一个包就向协会找碴,舞动着一头仿如流星般闪耀的长发,说出这颗星球上最逞强台词的女人。
「话说那女人从身材上看简直犯规。那要是处女的话就真的好笑了。要是我的话,肯定会抗议为啥不搞成限制级」
肆口谩骂的雷诺尔翘起了嘴角。对于经常受到使命感所驱使的雷诺尔来说,估计这是鲜少有的美好回忆吧。
『欢迎回来,馆长。今天也是早晨才回家,实在辛苦了。
不揣冒昧,矿石科送来了申请书和赔罪要求。信中要求馆长您就前些日子毁坏掉的发掘设施作出说明』
安装在研究室里的扬声器响起娇柔的女声。
那是雷诺尔的秘书兼起居照料人的声音。
「真的假的。我明明是从后门偷偷地回来的,你丫的怎么会知道啊。难不成这里是有监视器吗?」
『我桌子上的电灯是在馆长那的冰箱打开时就会发光的构造,怎么了吗?』
这还挺懂事的―――雷诺尔嘟囔道,然后仰天倒在了沙发上。
「应付申诉是你丫的工作吧。不然为啥要雇秘书啊。听好了,我这就要睡。今天一定要睡。差不多一周……不,是两周? 不对等下,是三周吗? 总之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现在奇迹般地空出了两小时,至少现在让我去梦境世界转一圈啊」
『哈啊。但是,我想对方这次真的很生气。就算谈判由我来进行,您至少也应该露个面吧? 以表示倾尽全部诚意』
「谁要给一群把小孩子拐走当作劳力来使的家伙表示诚意啊。
好了,用平时常用的那招来应付吧。只要回答他们全部都是秘书搞出来的,就圆满解决了吧?」
『原来如此,这次也是前所未闻。
那我就这么处理了。既然是我的一己之见,那么馆长强抢……不对,所获得的礼装都置于我的管理之下,没问题吗?』
「好,好。必要的东西我都送出去了。剩下的都给你丫。那我睡了。我会在平时的时间起来,你丫在那个时候给我预先放下一杯茶。还有你拿手的地狱风味馅饼」
『明白了。有如天堂般可口的馅饼是吧』
来自扬声器的声音的中断了。
雷诺尔一副嫌麻烦的表情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仿佛身处于宇宙中的无重力状态。或者是掉进重力深渊的云霄飞车。
无论哪一边都是差不多的东西,不过即使感受到这般程度的疲劳,他的意识仍然是清醒着的。
「……真无奈啊。连好好睡个觉都做不到。
魔术师的一生太长了啊。应该做的事情太多了连睡觉的空闲都没有。到死为止都只能像辕马一样工作吗,混账」
雷诺尔死了心从沙发上跳起来,为了准备下一件工作而坐在了书桌前。
键盘声咔嗒咔嗒地轻快地响着。
书桌上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才刚更新的新生们的成绩(score)在屏幕上一覧无遗。在当中找出前途有为的新人,调查其经历和现状,实际检查其有无施予援助的价値,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
在时钟塔里,仅仅因为没有资金而浪费掉才华的魔术师多的是。
那要是新人的话就更是如此,他们经常都寻求着资助者。
雷诺尔对那样的新生们谎称是课题,将必须解决的问题和为此所必需的经费给予他们。
简而言之就是随便散布自己的研究课题,间接性地培育着后任者。
无幸建立家庭也没有徒弟的雷诺尔,大概是选择了在社会中发放出“资讯遗传(meme)”,藉此留下自己的继任人吧。(译注:meme意指一个想法、行为或风格从一个人到另一个人的文化传播过程)
魔术、魔道的追究自古以来就伴随着金钱花费,假如不是拥有财富的人就连穿过魔术师的大门也做不到,不过在二十世纪初,这个问题多少得到了缓和。那是因为现代魔术作为第十二个学科得到了承认。
现代魔术是将近百年产生的魔术汇集起来,广泛而浅显地,作为更加一般性的魔术,以“便于使用”为目的的院系。
不需要君主们作后盾也不需要他们的承认,自由地谈论和评价魔术,有时还会上载图片等等,简直就是顺应现代社会的新世代(New Age)们的领域。
“时钟塔的大门仅为积累了五个世代的家系打开”这条曾经的潜规则由于现代魔术科的成立而遭到瓦解。
如此一来,迄今一直藏身于街头的许多新人敲上了时钟塔的大门,魔术学院都市取回了全盛时期的繁华。
被称作新世代(New Age)最先发迹者的艾梅罗伊二世,他坐上了现代魔术系主任之位也可以说是时代的趋势吧。
话虽如此,“追溯回去也顶多只有一世纪程度”的新世代和“拥有十世纪以上歴史”的名门魔术师们之间的冲突是多么严重,这不用说也知道。
新世代终究只是劳动力,只不过是用来推动时钟塔经济的工蚁……这就是君主们的见解。
雷诺尔也知道这一点。可是才能无分贵贱。对魔术师而言应该优先看待的不是家世而是命题。
自己诞生的义务。
达成自己被创造出来的意义。
为此才有时钟塔,为此才存在着魔术师。
歴史怎样啦血统怎样啦,在这种过去的话题上浪费时间,雷诺尔·古辛感觉到这本身就是对魔术的始祖的亵渎。
「培育后任是魔术师的义务。自己的研究(人生)什么的有二十五年就足够了。毕竟那可是才能的高峰期。之后就是用了也白搭。人类一旦走到了折回点就该把时间(人生)切换到投向未来呢」
雷诺尔之所以变得优先于未来,并不是因为他上了年纪。
他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就只把观测未来一事当作了职责。
过去只不过是土壤。现在只不过是一时的梦。魔术师必须只把目标放在未来上。
“我这样的人居然赖着考古学科不走这真是好笑。明明我对过去的遗物根本连一点的兴趣都没有,不如说我甚至想它们都消失掉啊。不过也是没办法的吧,因为那儿的测量器使用费最便宜啊!”
不知不觉间这成为了雷诺尔的口头禅。然而。
“……我倒不觉得啊。你之所以讨厌过去,是因为明白到有些事情会在知晓事实后出现改变。
你之所以珍视未来,是因为那是凭借自己的双手无法改变的东西吧? 真是的,男人尽是些多余的浪漫主义者啊“
「――――――」
应该是刚才的记忆(memory)的影响吧。
雷诺尔再次露出微笑,心血来潮地决定好新的投资项目,发送出打招呼的邮件。
『在你模仿长腿叔叔时打扰你,不好意思,馆长。您现在有空吗?』
「空个鬼啊,我不是说了正午之前别叫醒我吗!?
话说回来你回来得真是早啊!」
『因为用了经费报销了出租车钱。
先不说这个,客人从刚才开始就在门厅里等您。她是一位和馆长完全不相衬的,打扮得不知廉耻的女士,请问是像往常一样让她在资材放置场里等候吗?』
「女客人? 我是不记得了但应该是有约过吧。我醒了就去会她一会,随便找一间空房让她待着吧。就算睡过头了,最迟也会在日落时醒来的啦」
『明白了,完完全全就是您平常的做法呢。
我只是保险起见来确认一下。那么―――』
「……等一下。我也保险起见先问一下。你丫之前对着只穿一条内裤的女人也毫无反应,能令你断定为不知廉耻的打扮是什么一回事? 难不成是裸奔狂?名字呢」
『这个不知该怎么说。这个名词,应该是怎么念的呢。日本语真是难啊』
「既然知道是日本语就代表你能念了吧。你丫在卖什么关子啊」
『虽然只是我个人臆测,不过应该能念成苍崎小姐』
「―――马上把她带到馆长室来。做完这件事之后你这丫要去火星还是什么地方都好,听好了,至少半天之内别回来啊!」
雷诺尔慌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跑进了隔壁房间。
用冷水冲洗通宵彻夜像丧尸一样的脸,梳理头发,依靠着记忆套上符合她口味的衬衫。
仅仅一瞬间,他甚至有过干脆出外好好买一套衣服的想法,不过想到她可能会在那三十分钟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又改变了主意。不管怎么说,那可是像蝴蝶一样自由自在的女人。
结果还是穿着一身不醒目的装束跑在了走廊上。
他的脸上充满着与数年不见的知己重聚的紧张,还有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期待。
刚才的记忆应该是上天的启示吧。
苍崎小姐。这是对雷诺尔·古辛而言唯一的同伴的名字。
她是极其少见的魔术师,明明是不隶属于任何组织的自由人,但是任何组织都对她畏惧三分。
明明她并没有作为犯罪者受到通缉,可是想要干掉她藉此扬名立万的人却不在少数。
事实上.她到访时钟塔的时候,未曾有一次能够风平浪静安安稳稳地归去。
“我再也不会靠近这个无聊的城市”
她抛下这句话,把封印指定执行部毁坏掉之后已经过了几年。原本都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她却回时钟塔了。而且还是像这样来拜访自己!
为了避免误解,事先注释一下,雷诺尔不存在恋爱情感。
他拥有的只是纯粹的情欲,或者应该说是这次一定要把那个女人得到手的欲望而已。不如说,用来获得恋爱情感这么有人情味的东西的容量,他早已经用光了。
「唷! 数年不见了,还是老样子的那么ROCK吗,苍崎小姐! 哎呀,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比之前变得更加ROCK了! 总之欢迎来到罗克斯洛特! 既然你是来找我的,那我可以陶醉一下把这个当作最后机会吗!?」
雷诺尔敲也不敲一下就打开了馆长室的门。
每天打扫却从未用过的馆长室里,有一位不到二十五岁的女性以凛然的姿势伫立着。
她一面把头转过来,一面把套在头上的长假发摘掉,向雷诺尔露出了笑容。
「午安,好久不见了,高个子先生。
虽然晚了点,还是恭喜你就任馆长了。
还有事出突然,我路费花光了所以可不可以借我一点钱?」
「居,居然是姐姐啊艹!!!!」
四十岁大叔也顾不得自己的年纪,一脚踢飞了椅子。雷诺尔·古辛所幻想的最后机会,还不及夜幕降临便已消散了。
◆
苍崎小姐一身青少年般的服装。
全黑色的长袖T恤配上皮革的裤子。
也许是又用在了奇怪的东西上,她那头带有棕色的黑发变回了短发。
从雷诺尔以前遇见她的时候算起已过了几年,可是除了头发的长度以外她的外貌没有一丝改变。硬要说的话就是所戴的眼镜在设计上稍微变得柔和了而已吧。
明明已经把妆容控制在最低限度,却有一种仿佛闻得到香味似的娇媚。
从时钟塔时代起苍崎小姐就是这样的女性了。
看起来是个研究狂却很注意仪容,享受着身为女性的一面。这就是她那份轻快、那份华美的真相吧。
就像一只仅仅是飞舞起来就会聚集周围视线的优雅的蝴蝶―――雷诺尔回忆起自己曾经的感受。
这令人怀念的记忆,在经过了十年后也未曾改变。
「不对,等等等等等等。你是不是比起学生时代还要年轻了? 那身打扮是怎么了啊。又不是九十年代的嬉皮运动,会不会太自由了点?」
「嗯,这变装很完美吧? 毕竟我在这里可是被通缉的,至少也得弄成这么离奇的打份才行啊」
「……这是那种过了二十岁却还穿着校服招待客人的店吗。日本还真是深度怪咖的巢穴啊。啊啊别摘掉眼镜,这样就好了。我现在很累啊,你至少在言词上淑女一点吧」
「啊啦。你的意思是从你看来,我的内在不像淑女吗?」
「哪个社交界会有从裙子下召唤出列车炮一通乱射的淑女啊。你的手段是不是越来越像吸血鬼了? 向你妹妹学习一下啊,你妹妹。就算找人干架也是徒手空拳的而且不留后患嘛。给我有个人样啊」
「呣。跟那货相比的话我倒是完全在常识范围之内」
苍崎小姐闹别扭似地撅起嘴唇。
不愧是亲生姐妹,她的举止像极了雷诺尔所期待的她的妹妹。
她们姐妹虽然选择了完全相反的生活方式,但是核心的本性并没有太大差距。
就像环状线的铁路一样,如今虽然各自处在正相反的位置,但是最初的出发点是相同的,最终到达的地点应该也是相同吧。
「好了,说正经的,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你总知道你和我合不来的吧? 难不成你是闲着没事干,准备了个惊喜派对打算来刺穿我的心脏? 目的是我的储蓄吗?」
「也是呢。遇到意料之外的出卖品结果不小心挥霍了一把,搞得身无分文倒是真的哦。不过,说起来我才是吃了一惊啊。
你,为什么还活着? 听说你被杀了我才想尽办法来献花的,这不是不大对劲吗?」
「那是啥。你说我死了,什么时候?」
「大约半年前。你给我寄了一封信,写着“之后就拜托你了”的吧?」
「那肯定是有什么搞错了。就算真是这样,为什么我要向你求救啊。再说了,我要是有临终之言这么棒的飞行道具,早就发给你妹妹了好吗。就算给你留下了遗言,我不也只有变成丧尸或者成为人偶的材料两条路吗」
「―――嘛,也是呢。
话说回来,你有听说过半年前这一带有人消失了之类的事情吗?」
「不,没有呢。就算是这种无聊的城市,罗克斯洛特也是我的花园。有什么增加了有什么消失了我都有所掌握。虽然有人隐藏了身影,杀人事件连一宗都没有啦」
「嗯。杀人是零宗啊」
苍崎小姐一副极其冷淡的眼神拿了起来放置在桌上的象棋子,如此回答道。
「这事情是挺奇怪的,不过正经事这就结束了吧。辛苦你白跑一趟。你虽然完全不是我的菜,但也是担心我才来的,交通费我就帮你出吧。还是说你想暂时住在这里?」
「那真是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投宿的话我有目标了。想跟你借的只是到藏身处的汽油费而已。
比起这些―――现在还在继续吗?你的研究」
对于苍崎小姐的问题,雷诺尔·古辛感到了难以言表的,奇妙的粗糙感。
她对雷诺尔的研究是持否定意见的,而且应该了解到就算争论起来得到的东西也只有反感。
然而为何,事到如今要提出这样的问题呢。
「记得是测量未来的研究,对吧?
未来是用来预测的东西,但你的想法却有点不同吧」
「啊啊。我确实会预测未来,但那只是在摸清座标。
我会留下未来所必要的东西。不论那是物资还是情报,总之是将来的人所寻求的东西。毕竟如果按照预测得出的未来的样子,那边可是全部东西都不够。靠保护环境这种方法的话怎么也来不及。必须更加积极地送到那一边,没有这样的气魄可不行啊」
雷诺尔·古辛是被认为很稀少的拥有虚数属性的魔术师。
简单而粗暴地说,就是能够把手插进次元间隙的潜行者。
不存在却被认为存在的虚数空间是像次元口袋似的东西,掉落到里面的东西会变成不受空间也不受时间束缚的东西。
他将这项特性当作时间囊加以利用。
测定出未来有着和自己相同的虚数使用者,把未来当中已然失却的东西、未来里将会被视为必要的东西持续保存着。
「虽然只能做到发送,不过这也是时间旅行的一种吧。
过去可以通过接收,未来则可以通过发送来进行干渉,来着吧。
不过不考虑时间悖论之类的吗? 比如说,就是因为你把一些东西从这个时代当中隔离掉了,所以在未来里才会遗失掉」
「鬼知道啊。假如这个时代因此结束然后人类史出现空白的话,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呢。虽说我这丁点儿的努力根本做不出这么夸张的事情。
放心吧,送过去的基本上都是资讯。我并不是在把给人类消耗的资源送过去。只是在发送一些因为文明而被消耗,每当时代改变就会遭到覆盖的所谓“事实”而已」
「哦。为了什么?」
「这还用得着说吗。因为这样做,也许会有什么发生改变」
他用一副吃了苦瓜似的表情说道。
总觉得,他明明用着那么抽象的言词,却好像知晓在未来等待着的结局一样。
当然的。他知道。知道未来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雷诺尔·古辛的人生,是为了回报那个激烈的世界而存在。
测量出未来,不惜牺牲掉过去和现在也要让魔术得以繁荣。
这就是雷诺尔的存在意义。
那是从诞生时开始便已确信着的天命,甚至不会对它的正确性产生怀疑。
「好啦别管我。反正与你无关嘛。我只是想看到接在之后的东西而已。现在也好过去也好我都没兴趣。啊,别给我像以前那样摆着一副架子,高谈阔论人类迄今为止干了什么,又是从哪儿来的啊。那种东西,对我来说连一毛钱的价値都没有」
「啊啊。还有那样的事情啊。我好像说过“未来什么的就是历史堆积出来的终曲,所以不要太过期待啊”来着?」
「啊啊。之后大吵了一架呢。
还干脆地给我来了一句“就是像西式全餐的甜品一样的东西吧?”。自己认真研究的事业被瞧不起的话当然会发火了。
你是着重于过去的天才。对那些陈腐的魔术师来说应该就像维纳斯一样吧,但对我来说却是异教的女神。越谈就越是忍不住想要排除掉。所以,在演变成那样之前快给我走」
「? 排除掉异教的女神什么的,又不是搞宗教。怎么会变成那样?」
「不就是因为怕一不小心迷上了,改了信仰就糟糕了啊。
我当了傻瓜近四十年了。事到如今才变成一个正经人的话,那才真的像个傻瓜一样吧」
他的话认同了自身的歪曲。
但是雷诺尔的嘴边却露出了微笑。那是个觉得要是真的如此说不定也挺愉快,因而露出的正常人般的笑容。
「不过你从以前起,就一直是个正经人啦。
嗯,既然你这样说的话我便回去好了。你所做的事情是和我家那笨蛋差不多鲁莽的事,不过被你摆出了这样的表情,我连阻止的心情都没有了。信件的事情就忘掉吧。之后的我会处理」
苍崎小姐把把玩着的象棋子放回桌上,正要走出馆长室。
「喂,等下啊。你忘了汽油钱。拿去吧。加油就去珍妮佛的店吧。那儿服务很好」
听到预料之外的建议,她止住了脚步转头看向雷诺尔。
摆着一副呆然瞠目,好像十多岁少女般的表情。
「在哪里的? 罗克斯洛特以前有加油站的吗?」
橙色的魔术师从口袋取出手提装置并显示出罗克斯洛特的地图。
「你居然用智能手机!?」
「会用啊? 前阵子还在用功能手机的,不过这边比较多功能所以换了型号……很奇怪?」
「可是没有必要吧,你这个水平的话。在脑袋里不就可以做到智能手机做得到的事了么」
不论是计算还是通信,手提装置就能做到的处理都能用魔术回路进行。
文明尚未达到会将神秘驱逐的境界。
科技虽然从人类手上接替了许多的义务,但是这种程度还是不够。至少也得达到令人类本身变得不需要存在的境界,不然的话魔术不会被赶超。
因此越是高阶的魔术师便越是轻视电子机器,甚至是予以轻蔑。因为依赖这些东西就好像是在声明自己是半吊子一样。
然而。
「既然外置的装备就顶事的话,那部分的回路就能用来干别的事了吧?
舍弃掉迄今为止具有的机能,取而代之获得新的能力(时间)。我觉得把资源遗留到未来就是这种事情啊?」
「―――你瞧。所以才说你可恶啊」
雷诺尔·古辛默默记下。
纵然知道过去的价値却也毫不踌躇地以现代为优先,这个长处正是这对姐妹的共通点。
「那就再见了。我不是在说那封信,不过你要小心不要真的被杀掉啊」
雷诺尔从屁股的口袋取出一捆1英磅的纸币,数也不数就扔向了她,
「我才不会犯这种傻。我的时间我想怎么用便怎么用。
……不过呢,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招惹到了谁就是所谓的人生啊。要是我被寻仇干掉了,那个时候就付之一笑来找我吧。既然是把人的生存意义当做甜品的你。这点小事,半开着玩笑就能帮我办妥吧?」
他说出了这种,已经结束的过去。
05 冬天 某位魔术师的死
即将要下雪似的灰色天空。
在铁栅围绕的细小墓地里,举行了一场简朴的葬礼。
陵园为了在人们的生活圏子里不受注目而修建在高地上。
数量有二十人的哀悼者一边交谈着故人的往事一边离开墓地。
一望无际的荒野。
均等配置的死者的名牌(意志)。(译注:原文只有发音,不知道是“石”还是“意志”)
今天也没有风声。
唯有从镇上传来的正午钟声,是连系城镇和故人的记录。
「居然真的变成来献花呢。
而且,还碰上了死都不想遇到的家伙」
「为难的是我啊。明明接下了希望付之一笑的请求,有你在的话我连皮都笑不出来啊」
在居住于镇上的参加者们离去之后。
如同事先商量好般一起从暗处现身的是,两名日本女性。
◆
「为了不变成这样,我都尽自己所能监视着那个宅邸了,没想到居然在里面自杀了啊。你是事前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算是吧。你也收到了佛劳洛斯先生的信吧?
“我已经了断了生命。我大概将会被杀,希望你来做事后处理”。
虽然不知道用了怎样的魔术,真亏他能送到我这儿啊。对这点表示佩服于是特地走来了,却看到本人还活着真是吓到我了啊」
「啊啊,是这样啊。佛劳洛斯先生只记住了我和大姐的姓氏啊。所以我们两人都收到了吧。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说白了这个雷夫·化勒还有雷诺尔·古辛是谁啊? 这样的家伙,我见都没见过啊」
「见过啦。初次和佛劳洛斯先生见面的时候,你也在场吧」
「嗯,那儿的龙虾很好吃来着」
「从那时起我和你对他而言就既是同胞,也是不感兴趣的人,亦作为可恨的敌人被记住了。他虽然没有把这点说出来,但就是因此才在最后的最后指定了我们吧。既是敌人,亦作为最大的知己」
「呣。……这样说,莫非他是所谓的双重人格?」
「嗯。而且是看到一件事情后,会同时进行不同处理的完全的多重人格。
貌似在他心中甚至连他们自己的名字也是不同的呢。刻在这里的某雷夫还有某雷诺尔都应该跟我们说话过。就在我们自己察觉不到是那么回事的时候」
「我只认识对过去进行解读的他啊?」
「我也只认识为未来效劳的他。不过在他心中应该是作为各自不同的个别印象被记录下来了吧。一名佛劳洛斯先生把我当作同伴产生共鸣,一名佛劳洛斯先生觉得我是敌人」
「嗯,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偶尔会说出一些奇怪的话啦。
话说回来是双重人格吗……那么,杀死佛劳洛斯先生的果然是另一个人格的佛劳洛斯先生咯?」
「现场没有第三者所以就是这样吧。因为某雷夫和某雷诺尔确实对彼此抱持着杀意。
毕竟双方各自都是过去和未来的偏执狂。在同一栋研究楼里生活的话简直是无比碍眼,最重要的是其中一方消失的话就有更多的时间分拨到“自己”上面。没有不杀的理由吧」
「但是这样做不就等于杀死自己啊。为了得到身体的拥有权而失去掉身体就本末倒置了啊。不如说,要是这种动机的话,佛劳洛斯先生早在几十年前就自杀了吧」
「嗯。之所以没有演变成这种事情,应该是因为之前都有一个很好的和事老吧。
但是在它消失了之后,过去和未来就无法憋住对彼此的憎恨了。……或者是,那份憎恶是投向自己自身的也说不定。
不管怎样说,尸体似乎是在馆长室,其中一方布下了陷阱是确实无误的吧。哪一边都有同样的机会,哪一边先做手脚那就是看运气了。佛劳洛斯先生中了自己对自己造的陷阱而把自己分成了两截。就结局(事情)而言就是这么回事。无可挑剔的自灭啊」
「……是吗。要真的是这样的话,身为局外人的我们也就没有说三道四的道理了。嗯? 可是信上不是写着“已经死了”吗。那个是什么?」
「那个就是真真正正的自杀吧。
虽然过去和未来如所见的一样自灭了,不过那是因为失去了某个人物。
给我们寄信,迄今一直为两人调停的和事老,最初“已经死了”的某人确实是存在的。
亦即是,」
「―――对了,是“现在”! 简单说就是有第三个佛劳洛斯先生吧!」
「正是如此。毕竟那是被分拆成过去与未来的人格嘛。那么理所当然地会有着负责现在的人格。
不清楚是一开始就那样子,还是在研究的过程里变成那样的,不过佛劳洛斯先生以过去、现在、未来的分类把自己的人格给分拆了。
过去对未来作出无视,未来对过去表示否定。
像这样完全相反的两者之所以能够一帆风顺是因为存存着进行调解的“现在”。
不过他自杀了。他关闭掉自己的人格,把身体让给了两人。他是在理解到这最终会把过去和未来给杀死的情形下,最先断绝了自己的性命啦。
……不过,余下的谜题是“现在”先生为何能够自杀这件事。唯独是这一点我怎么想也毫无头绪。你有什么想法?」
「……这个呢。既然说是自杀的话,比较有说服力的就是厌世了吧。
现在的佛劳洛斯先生因为是调停者的立场,那就绝对有必要知晓未来和过去的极点吧? 然后那里已经没有任何希望。
过去和未来的两人倒还好。毕竟他们只看到其中一方的事情。可是现在(他)却知道了双方的结局。他比谁都更加理解那是无法改变的绝望。忍受不住这份重大的责任而自杀了……之类?」
「我说啊,这种动机是不行的。你真的是没打好基础。说到底,魔术师(我们)是没办法简单地自杀的吧」
「啊。……是啊。只要有着魔术刻印,就很难因为精神疾患而自行了断生命是吧」
「嗯。刻印既是恩恵,但同时也是束缚命运的锁链。外因致死尚且不论,自己是没法亲手打破一族的戒律的。也就是说,因为受到挫折所以自行了断,这样的中途弃权是不被允许的。要是古老的家族就更是如此了。我想你肯定是不知道的,我就清清楚楚地教导下你。
从西暦以前延续至今的家系所持有的起始之命令。
在魔术世界当中最为崇高的血之戒律。
直至一族灭绝为止都要为那个使命而牺牲,仿佛诅咒一样的绝对严守的骄傲。
那就是被称为冠位指定―――Grand Order的东西。
简单说就是在该名魔术师的家系诞生时,由神所授予的职责吧。佛劳洛斯先生毫无疑问是这一类的名门的嫡长子。所以,不可能因为区区绝望就能杀死自己」
「………………骄傲。绝对严守的骄傲,吗。
嗯。这样的话,嘛,也许能说明得了。要是这种理由的话那肯定不是无稽之谈」
「什么? 你居然明白了吗?」
「……嘛,虽然不太能认同,不过大概算是吧。
假设是从那什么Order延伸出来的话就能说明得了吧? 那么答案也就只有一个。“现在”的佛劳洛斯先生并不是自杀了,他是为了阻止过去和未来的佛劳洛斯先生,迫不得已手刃了自己。
未来的佛劳洛斯先生在大姐你的眼里相当不妙是吧? 过去的佛劳洛斯先生也不相伯仲啦。这两人的研究仅仅是持续下去就会给这个世界唤来祸害。
毕竟,他们的想法是除了自己眼中的时间之外都不需要嘛」
「……对呢。就算刻在佛劳洛斯身上的Order并不是破坏性的东西,想要排斥除此以外的东西的这种想法本身就相当危险了。不过,这又如何跟自杀连系上?」
「就说了,“现在”的佛劳洛斯先生不也是一样的吗?
他的Order是守护(强调)现在。为此他不得不去阻止只对自己所朝着的方向感兴趣的雷夫·化勒和雷诺尔·古辛。
可是,他没办法杀死佛劳洛斯这个人,于是透过关闭掉现在(自己),唤来了早晚终会来临的间接性自灭。尽管那是受到Order所驱使的行为,他也算是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了现在的“时间”吧」
没错。那就是现代的我的结论。
杀死过去也只有未来会欢喜。
封闭未来也只有过去会变得顽强。
都只是在满足赋予我天命的某人的意图。
所以为了守护现在,现在(我)必须消失。
就算没有一个人会知道这是否有了成果。
「……要是那样的话可真讽刺。
现在的佛劳洛斯先生之所以采取了这样的方法,应该是在心中的某处梦想着剩下来的两人可以和解吧。因为假如他们携手并肩的话,至少佛劳洛斯这个人就会继续生存了」
「是吗? 我感觉佛劳洛斯先生没有那么乐观主义啊。你有何根据?」
「……哈啊。你在这方面还真是迟钝呢。就因为这样才到现在还是找不到一个情人啊。你看啦,信上写了“之后就拜托了”吧? 归根究底,他之所以叫来了我们啊,就是想至少给遗留在现在(这里)的两人―――不,算了。说出来也太蠢了。我甚至都懒得去想“如果我们到访的顺序换一下”之类的假设了」
「等一下。刚才的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到啊。
不是找不到。只是不去找而已。而且也有正正经经的备胎!」
「懂了懂了,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死心,很好很好。
考察就到此为止。作为对死者的悼念已经足够了嘛。好了,我要回镇上了,你呢? 反正是一贫如洗的吧。偶尔一起去吃个饭如何?」
「哇。那是大姐请客?」
「嗯。特别给你介绍一间可以赊账的店如何」
很愉快似地歪起嘴角,短发的苍崎小姐背向了佛劳洛斯的坟墓。
长发的苍崎小姐将手上的鲜花放在墓前,从后追上已经开始走下山丘的她。
这就是2014年的,现在的我所看到的最后光景。
这个片断是否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具有某种意义,这是丧失了2015年的我无从得知的事情。